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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图证史,寻找真实、有趣的敦煌(讲述·赓续历史文脉 谱写当代华章)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4-07 06:34:00    

本报记者 张丹华

沙武田在敦煌莫高窟内研究壁画。“敦煌西夏石窟研究”项目组供图

人物小传

沙武田,1973年6月生,甘肃会宁人,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,长期从事敦煌学、佛教石窟考古、丝绸之路艺术考古研究和教学,出版《敦煌画稿研究》等学术专著8部,编著《藏经洞史话》等普及读物4部,发表学术论文190余篇,主持或完成各类国家级、省部级项目20余项,担任《河西走廊》《中国》等纪录片学术顾问和学术统筹工作。

走进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14工作室,从走廊里的学术展板,到室内摆放的装饰画、书籍、水杯,甚至书架上不起眼的小石头,都散发着浓浓的“敦煌韵味”。历史文化学院教授沙武田翻开画册,向记者介绍起敦煌壁画里的一处处细节,“这些小点点就是古人画的星星,旁边有云彩在飘动,人骑着凤凰……”随着语调的抑扬顿挫,一双浓浓的弯眉不时起舞跃动。

今年,是沙武田结缘敦煌的第二十九个年头。29年来,沙武田在陕西西安与甘肃敦煌之间往复奔波,在敦煌学的赓续与弘扬中不断前行……

一点点补上空白

“历时8年,最终成果480余万字,发表阶段性论文120余篇,出版专著1部。项目成果计划精选为《敦煌西夏石窟研究》15卷本,共计400余万字,图片3500余幅,入选2024年度国家出版基金资助。”作为项目首席专家的沙武田,向记者介绍了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“敦煌西夏石窟研究”的情况。

项目研究的敦煌西夏洞窟共40余窟,分布在莫高窟,瓜州榆林窟、东千佛洞,玉门昌马石窟,保存有精美的西夏佛教艺术。“敦煌西夏石窟分期断代疑问重重,历史文献寥寥无几。”沙武田说,“我们就是要啃最难啃的硬骨头。”

冬季,凛冽的西北风阻挡了大部分游客,却正是研究团队实地考察的最佳时节。拿着相机、纸笔、手电筒,沙武田带着大家看洞窟。“窟顶井心这个浮塑团龙纹,是敦煌石窟宋、西夏时期洞窟中常见的装饰图案。”在莫高窟第3窟,大家边看边讨论……

沙武田带领团队,一点点织补着研究空白。团队走遍了甘肃、新疆、宁夏、内蒙古、西藏等地的石窟,以西夏石窟研究为圆心,辐射艺术史、考古学等研究,提出一系列新的学术观点。比如,对敦煌晚期洞窟的分期断代提出新看法,论证莫高窟第3、464、465窟等洞窟营建于西夏时代……

“头戴三羽冠的是朝鲜半岛人形象,身着圆领或翻领小袖紧身袍衣的是粟特人形象……”沙武田边看图边讲解。2020年,国家社科基金首次设立冷门绝学团队项目,全国仅有20个项目入选,其中就包括“敦煌壁画外来图像文明属性研究”项目,沙武田是该项目的校内负责人。

“我们倡导‘以图证史’,通过细致、科学的研究,尽可能接近古人的思维,探寻真实、有趣的敦煌历史。”沙武田说。

在洞窟现场找灵感

一束微光照进幽邃的洞窟,岩壁上的千佛重叠着人影。“第246窟,印象特别深刻。”这是沙武田第一次到敦煌时邂逅的第一个洞窟,“那时,即使最简单的图案,我也看不懂。”1996年,23岁的沙武田从西北大学文博学院考古专业毕业,沿河西走廊一路从西安奔赴敦煌,来到敦煌研究院考古所工作。

沙武田看洞窟、认壁画、翻文献,爬过二三十米高的蜈蚣梯,有时在洞窟从清早待到日落,中午只啃几口干粮。“在敦煌待个三五年,就会觉得爱敦煌是很自然的事。”沙武田说。对他而言,离开敦煌是一件很难的事。2014年,在敦煌工作生活18年后,他来到西安。“在敦煌看敦煌,容易陷进去。敦煌很多东西的源头在长安,从长安回望敦煌,再向全国、全世界延伸,才能找到更多研究视角。”来到陕师大的沙武田,为敦煌研究建立起新的观察点。

自1998年起,陕师大历史文化学院每年组织本科生赴敦煌教学实习,沙武田来到陕师大后,积极联系实习点,为学生提供看到更多洞窟的机会。“只有到现场用心感受,才能内化成自己的东西。敦煌学不是一门书斋里的学问,除了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,更要看万件文物。”沙武田说,他坚持每年带学生和各类学者到洞窟内实地教学研讨不少于2次,每次2周,每次看60到80个窟,在现场寻找学术选题的灵感,培养学生对敦煌的深厚感情。

“好的想法就像火焰,需要在开放交流和思想碰撞中去点燃。”多年来,沙武田牵头创办敦煌研究院兰州分院“敦煌读书班”,与陕西历史博物馆合作推出《丝绸之路研究集刊》,与敦煌研究院联合举办多种学术论坛……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,但沙武田向外探索交流的足迹从未停歇。

让更多人爱上敦煌

藏经洞到底是什么?藏经洞的真实历史面貌怎么样?藏经洞有哪些秘密?……2004年,一部深入浅出的《藏经洞史话》让沙武田解锁了一种普及敦煌文化的新方式——编写通俗类读物,“一部好的通俗读物要语言通俗,知识点充实,更要符合读者的阅读心理,图文并茂,以图说话。”如今,他已参与编写了多部通俗读物,精美的图文编排牢牢锁住“流量密码”,其中《藏经洞史话》和《敦煌壁画故事与历史传说》几乎年年重印,至今均已再版3次。

“让更多人走近敦煌、了解敦煌、喜爱敦煌,我们要不断努力。”沙武田说。

唐贞观年间,长安画工“李工”带着自己的画笔与粉本来到敦煌,同时带来的还有色彩鲜亮、气势恢弘、人物明艳的画风。这是莫高窟第220窟的故事,也是历代无名画工的故事,千年后被定格在纪录片《河西走廊》中。“看完之后想去敦煌”“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”,这是观看豆瓣评分9.7的《河西走廊》时常常能刷到的弹幕。担任该片学术总顾问的沙武田难掩惊喜和自豪,“我们团队编纂了40余万字资料,给摄制组提供了支持。”

2019年3月,陕师大六艺楼,40余件数字化高保真原大的壁画作品和1∶1搭建的莫高窟特窟西魏第285窟复原洞窟,吸引了络绎不绝的观者。高保真复原需要投入大量成本,一平方米要用260—300张照片拼合。“请大家抬头看,除了大家熟悉的伏羲、女娲、飞天,还有开明瑞兽等。”讲壁画内容,讲历史背景,讲丝绸之路,沙武田和团队把展览变成讲堂,一场两三个小时,持续一个月,接待超过3万人。

沙武田常说,自己是敦煌的“孩子”,“我会经常一个人在洞窟里待半天,把自己放空”。“敦煌研究会伴随您一生吗?”“必须得走下去,敦煌有深厚的底蕴,有讲不完的故事,我会继续一点点解读好那些文化密码。”沙武田说。
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5年04月07日 06 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