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点生活｜如何证明我此刻不是做梦？

潮新闻客户端 我是老谢

有时候，我很认真，比如，此刻我想证明我不是在做梦。

不错，我此刻在写文章啊！至少我自以为在写文章，刚开了个头，正准备写下去。这当口，我问了下自己：“如何证明我此刻不是做梦？”真好笑，这种问题都有，正常不正常？但我马上当作正常来理解，那么，接下来就要证明，证明写文章是真，做梦是假，等于我不在做梦，我不在梦里，我正在写文章。

好像也是简单的，我停下来，不写了，文字真的不出来了。我问自己：如果在梦里，我写着写着，睡着了，文字还会出来吗？这当然是不可能的，只有一种可能，那就是在世人都在说的幽默里（我不愿意说黑色幽默，幽默没有颜色，一定要给出一种颜色，应该是亮色，叫人开心。）但我身上没有，所以第一次证明无效，等于没有证明。

我从另一个角度试试，这样吧，我抬头，而且把背靠到椅背上，我看到一桌子的书，这些书都是我的，我熟悉，叫得出它们每一本的名字，有一些，里面有多少章节我都知道。这个不够吧，我拿起右手边的茶壶喝一口茶，哇！真香唉，是一个高中同学刚送我的安吉白茶。但是，另一个声音向我提出了问题：“你在梦里写写字后，不可以在椅背上靠一靠吗？你的那些书是你的，到了梦里还是你的，你熟悉它们，熟悉到哪一本书放在哪个位置，哪一本书哪个位置说了什么，这也是你脑子里记下的，你做梦了，脑子把你带进了梦里，这种可能你说不存在吗？再说了，难道一到人做起梦来，不可以在梦里喝茶了？至于高中同学、安吉白茶，只要你有过高中同学，你喝过安吉白茶，我就得告诉你，这种日常生活片断都会在梦里出现的。在梦里，你刚才说到的情景太平常不过了，除非你从来没有生活过。”

资料图。视觉中国。

我有些不开心了。起初，我无非想证明下我此刻不在做梦，又不是我真的在做梦，我在写文章，并且，很认真地写文章，只不过忽然出来这么一个问题，确切地说，是出来这么一个念头，就是自己跟自己假设了一种情况，开个玩笑嘛！会马上回到正题上的，不可以吗？没有声音回答，坏了坏了，我怎么有点吃不准了？以前有的那点儿自信，现在在梦与非梦之间卡住了，不行不行，我还要证明。

我确实走出这个书房，我去开了门，马上有一阵风扑面进来，清凉舒服，我再探出头去，看了下门外的楼梯，倾斜如常地向上延伸着。这下，可以断定我不再是在做梦吧。我有了更大的举动，开了自家的门，看到了门外我能看到的，我凭我的真实想再次证明我此刻不是在做梦。但是，又出现“但是”，为什么老是在我刚有点信心的时候，“但是”就出现了？好吧，“但是”你说，你给我个明确答复，好让我停止证明我此刻不是在做梦。

“我想告诉你，做梦的人，要么不做，要么胡乱地做，要么就像你一样清清楚楚地做，一旦做起来，比平时不做梦的时候还清楚。我向你证明一下吧：不是有人在梦里梦成了名篇，把自己叫醒后马上提笔记录了下来？不是有搞数学的，白天夜里算啊算啊，横竖算不出，躺下睡着了，在梦里轻松算出了那个烧脑的跨世难题？”

这是我借“但是”说的，我好不自然，原想说服自己，来一点证明，证明好端端的我在写文章，突然跑出来一个怪念头要证明我写文章是真，我做梦是假，真假不是明摆着嘛。明摆着的真假，本来我以为用一句话就可以确定下来，现在我把自己难住了，是我不能证明，还是我证明不了？这是有区别的吗？如果我确是在做梦，我的文章等于没有写，等于我仍在梦里胡说八道；如果我真的在写文章，就一门心思写文章，不要如现在似的写文章的时候去做证明，古人说一心不能两用。

真是的！区区一点证明，明明是我自己悄悄提出来的，又没人知道，结果凡是我提出一个事实，马上有声音出来否定，再提，再否定，好像生活中的事实不是事实，不是事实的梦反倒成了事实。最后连那个声音也嫌烦躁了，烦躁地说：“有完没完啊！反正想要证明此刻你不在做梦是不可能的，除非你不想证明，才有可能；比如你写着写着疲劳了，睡着了，开始做梦。”

够呛了吧？是的是的，够呛了。哪里想得到我想证明一下是否做梦有这么难！但也好，此刻叫我想到我这一生要实实在在地做人，比起刚才的证明来不知道要难多少倍。而且，肯定会有人站出来补充说：“做人也不是靠证明证出来的，做人是做出来的。”

我想起来了，我刚刚在读《庄子·齐物论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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